《追逐繁星的孩子》新海誠訪談—走屬於自己的動畫之路
“動畫作家”這個詞彙,對於很多人來說可能還很陌生。在商業動畫佔據主流、大規模製作成為標準的現在,獨立的動畫創作往往被忽視,“藝術個性”成了和產業化、大眾審美相對立的東西。個人動畫創作者受冷遇,也成了世界各國的普遍現象。
讓當代日本動畫觀眾了解“動畫作家”的人,就是新海誠。這個從2000年後逐漸嶄露頭角的年輕創作者,用他的作品讓人們知道了“動畫的魅力不能用製作規模衡量”的事實。當《雲之彼端、約定的地方》於2004年擊敗宮崎駿的《哈爾的移動城堡》獲得日本“每日電影動畫大獎”時,世界各國的動畫界幾乎都注意到了新海的名字。
2011年,由新海誠執導的動畫電影《追逐繁星的孩子》在日本上映,在一次網絡媒體活動中,新海作為嘉賓回答了網友們提出的各種問題。年輕動畫人新海誠富於個性的創作理念以及對動畫的獨到認識,在這次訪談的字裡行間展現了出來。
“新海誠”是個什麼樣的人?
記:上學的時候,你是個什麼樣的學生?
新海誠(以下簡稱新海):嗯……只是個沒什麼特長的普通學生。(笑)
雖然總是籠統地說“上學的時候”,但人在小學、初中、高中、大學裡是會不斷變化的。不過,我倒是一直沒怎麼變,既不是善於發揮領導才能的那種,也不是學業或者運動特別優秀的那種,只是個非常普通的學生。
我很喜歡畫畫,但沒有進美術社團。每次看到美術社團裡學生畫的畫,我都會想“畫得真棒,好厲害啊”。
提到社團活動的話,我小學參加的是速滑。我成長於一個海邊小鎮,那里海拔比較高,非常寒冷,湖面會結凍。所以一到冬天,學校的體育課上就教速滑。我就把那個當成社團活動了。
初中時代,我參加的是男子排球部,不知道為什麼當了部長。(笑)高中時代,我練的是弓道。
這麼回想起來,我還算是個體育派呢。不過上大學以後,我就參加了兒童文學研究會,開始畫配圖故事書。歸根結底,我還是喜歡畫畫,也喜歡編故事。
從高中時代開始,我學習就不算太認真,總喜歡在備考的間隙編造自己喜歡的故事情節。上大學以後的活動算是那個的一種延長吧。
記:新海先生開始現在工作的理由是什麼?
新海:我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想當動畫導演。我沒有進動畫業界,只是因為想做東西,就一個人自作主張地做起來了。就是《她和她的貓》《星之聲》那些。以它們為契機,我開始做導演工作,這只能說是順其自然吧。
我只是不斷做著自己想做的東西,一開始都沒有什麼“工作”的感覺。
記:有什麼人對你產生過影響嗎?
新海:那當然很多了。宮崎駿先生,村上春樹先生,還有庵野秀明先生。我想,我從押井守先生那裡也受到了影響。不過,我並不認識他們本人,並非連性格和人格都了解得很清楚。從這種意義上講,我雖然受到了他們作品的影響,卻沒有對作為一個人物的他們自身抱有太大興趣。
至於在“做人”角度上對我造成影響的人,那應該算是我以前供職的遊戲公司的社長(指遊戲軟件公司“日本FALCOM”初代社長加藤正幸)了。我非常尊敬那個人,包括他在作品製作時連細枝末節也以最敏感的神經來對待的態度,在作品規劃時從始至終都考慮到顧客心理的意識等等。“作為商品的作品”的製作方法,我是從那位社長那裡學來的。
至於具體的繪畫方法,我並沒有老師。
在動畫業界裡,一般都是先進入工作室,在前輩手下學習動畫演出,因此大家都有老師或者師父。但我是一個人起家的“個體戶”,所以沒有。
當然,有時候我也覺得,如果能有位老師就好了。
新海:做《追逐繁星的孩子》期間,夏天的時候,我會從工作室慢跑回自己的家。但天冷了之後,製作也忙了起來,沒那個時間了,慢跑也就中斷了一陣。但現在製作結束,天氣也暖和起來了,我正想重新開始。
然後就是讀書吧。小說、新書、雜誌,什麼我都讀,但最喜歡的是科幻小說。最近讀的書裡面,《飛到藍色星球》(小川一水著)和《虐殺器官》(伊藤計劃著)非常有趣。
假日里,我喜歡找家人不多的中餐館,一邊喝啤酒、吃餃子,一邊讀文庫本。我很享受那樣的時間。
慢跑和讀書什麼的,都不是什麼有意思的興趣,真對不住。(笑)
記:你喜歡什麼動物?
新海:動物我什麼都喜歡。當然,貓和狗也喜歡。我老家總是養著動物,我從小時候起就和貓狗待在一起。
這兩種我都喜歡,但是在東京養寵物的話,由於公寓的原因,很難把寵物放到外面去。比較起來,貓更容易在室內養一些,因此我養了貓。不過四年前,我在海外住了一段時間,那隻貓寄放在老家,結果,它徹底習慣了老家的生活。
現在再把它硬帶到東京來有點可憐,所以我目前正在考慮養一隻新的貓。
記: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傲嬌(動漫流行詞彙,指人前冷淡、內心溫情的戀愛性格)什麼的你覺得如何?
新海:嗯……好難的問題。(笑)
說起來,我對“傲嬌”這東西原本就不是太明白。“總是顯得很冷漠的女孩子,哪裡招人喜歡?”我一直這樣想。不過,看過《虎與龍》(日本2008年播出的一部戀愛輕喜劇類電視動畫,根據同名輕小說改編)之後,我覺得:“啊,原來如此……這種性格的女孩也不錯嘛。”
不過在現實裡……確實也有些態度總是很冷漠的女孩子,但怎麼說呢……和大河(《虎與龍》的女主角)還是有點不一樣。可能聲音不是釘宮(理惠,日本知名動畫配音演員,《虎與龍》中大河的配音者)小姐就不行吧。(笑)
記:你經歷過什麼樣的戀情?
新海:能和初戀對象順利交往、結婚,並且幸福地一起生活,我想世界上肯定有這樣的人。不過我想,對於更多的人來說,初戀是很難成就的東西。比起兩情相悅的人來,直到最後都單相思的人大概要多得多。
我屬於多數派那一邊,基本上是單相思。
記:聽說你高中時代曾經和單戀的女孩乘同一趟電車放學,等那女孩下車後你回頭看時,發現她正在鐵軌上走著。這段像《雲之彼端、約定的地方》情節一樣的往事是真的嗎?
新海:啊——是,還真有那麼回事。(笑)
你說的是(《雲之彼端、約定的地方》裡)女主角佐由理下車後張開雙臂在鐵軌上走的那個情景吧。最近我再回頭看那一段的時候,覺得相當不好意思。
確實我實際遇到過和那個很像的場面……但怎麼說呢,那段情節就好像把我頭腦中的理想原樣畫成了畫一樣。妄想也該適可而止一點。(笑)
怎麼說呢,憧憬著遙不可及的人,像這樣的戀愛真的很多呢。
記:你有喜歡的聲優嗎?
新海:看過《虎與龍》以後,我一直很喜歡釘宮理惠小姐的聲音。有段時間,我一直聽著釘宮小姐唱的角色歌曲工作。
然後,在這次的《追逐繁星的孩子》裡,井上和彥先生參加了演出。我本來就很喜歡井上先生的聲音,在《雲之彼端、約定的地方》裡也曾請他出演。這次,我們又請他配了主要角色之一的森崎。其實,從畫分鏡的時候起,我腦子裡就已經想著“森崎的聲音是不是井上先生”了。
再有,當然就是出演這部新作女主角的金元壽子小姐了。她非常可愛,總是顯得很緊張,(笑)當然,演技也很棒。
這次在選明日菜(《追逐繁星的孩子》女主角)的配音演員的時候,我們是用磁帶試音的,金元小姐的聲音從一開始就基本上通過了。我個人覺得釘宮小姐和金元小姐的聲音有點像,不過我周圍幾乎沒有同意這種意見的。(笑)
記:你最近有比較關注的動畫導演嗎?
新海:我通過《虎與龍》知道了長井龍雪導演,我覺得他做東西很棒。現在,長井先生的新作《未聞花名》正在富士電視台的“逆動畫”欄目播出,(2011年4月至6月)請大家一定要看看這部作品。
然後,吉卜力工作室的宮崎吾朗導演我也很關注。《地海戰記》我不僅上影院看過,DVD版也反复看了好幾次。
《地海戰記》是部有名的作品,因此很多人發表了各種各樣的言論,但要讓我來說,我覺得它是部很真摯的優秀影片。宮崎先生的問題意識在這部影片裡直率地表達了出來。他的下一部作品《來自虞美人之坡》我也非常期待。(已於2011年7月16日在日本上映)
記:獨立製作的創作者方面,你有比較關注的人嗎?
新海:前年,《文子的告白》在網上引起了很大的話題,我一邊看一邊想“有很厲害的人冒出來了啊”。那個製作者好像是位大學生。
就像這樣,現在有很多新的創作者湧現,大家都在個人網頁或者視頻網站上公開自己的作品,因此我也時常找來欣賞一下。不過,我並沒有特別去關注獨立製作的作品……因此對這方面了解得不是很詳細,抱歉。
說起來,這不知道算不算是“獨立製作”,但我經常看那些“舞蹈自拍”的視頻。(笑)特別是愛川梢小姐(活躍於日本大型視頻網站上的網絡偶像,因表演動漫歌曲舞蹈而知名)。看到她在視頻中歡快地跳舞的樣子,我也會覺得被注入了活力一樣。
不僅限於獨立製作,只要是能把這種“這部作品我無論如何也想做”或者“做這部作品真的很快樂”的創作者的熱情和思念透過畫面傳遞出來的作品,我都很喜歡。
記:你覺得,獨立製作類動畫今後會向哪個方向發展?
新海:動畫雖然有很多好的地方,但畢竟不是生存所必需的東西。從生存的角度來講,優先度更高的東西有很多。
但是,我個人非常喜歡製作動畫,也非常喜歡動畫本身。因此,我想我會一直做下去。
日本的動畫,以及日本的獨立製作動畫業界將來會怎麼樣,我並不知道。“日本的動畫業界應當是這個樣子”的想法,我從來沒有過。我只有“因為自己想做,所以去做”的想法。
但反過來,“應該這樣”這句話,很多人都對我說過。獨立製作的時候是這樣,開始做商業動畫以後也是這樣,我總聽到“新海先生,你是不是應該離開這個方向,向那個方向發展”之類的話。
這些建議當然非常寶貴,但有時我會覺得不可思議:大家明明都這麼忙,為什麼還有時間對別人發揮善意到如此地步?
我個人不怎麼喜歡“應該這樣”“最好這樣”的說法。我覺得,每個人順應自己的想法,沿著自己想走的路走下去就好了。
新海誠的“動畫製作方法”
記:創作劇本的時候,你都是在什麼時候構思出故事的呢?
新海:比起正正經經地坐在桌前思考來,我在不經意的時候浮現出點子的情況更多一些。最多的是乘電車或飛機的時候,以及慢跑的時候。
我覺得我在移動過程中很容易完成構思。
因此,只要在劇本或分鏡製作中卡了殼,我就會想“去慢跑吧”。跑著跑著,也許就有好主意浮現出來了。
記:做動畫的時候,你是先滴水不漏地做好設定後才開始製作嗎?
新海:我想肯定會有喜歡緻密地構築設定的創作者存在,但我一般只做出最低限度的設定作為故事的中核,然後一邊追隨出場人物的心理變化一邊製作故事。因此,我的設定並不是那麼滴水不漏。
在某個瞬間,感情會如何搖曳,我對這樣的思考方式更感興趣。
記:怎麼才能把畫畫得那麼好呢?
新海:這個問題裡的“畫”指的是“角色”還是“背景”?動畫是分工製作的,畫角色的和畫背景的是不同的人。
拿《追逐繁星的孩子》的畫來舉個例子,畫站在畫面中的角色叫“作畫”,而畫後面的背景叫“美術”。
“作畫”方面,我現在並沒有畫。這幅海報裡的角色是作畫總監西村貴世先生畫的。我負責“作畫”只到《星之聲》為止,後面的作品都是請負責“作畫”的專業動畫師來畫的。
背景美術方面,我現在還在畫。當然,並不是全部。《追逐繁星的孩子》也有很多背景美術師參加。
因此,如果有人看到我的作品後覺得“新海畫畫得很好”,那有點不太對。實際上,那是積累了豐富經驗的全體工作人員辛勤勞動的結果。
很多人對我說“畫面很美”,我感到很高興。因為,那些畫是帶著“我想讓這裡顯得更美,想讓大家看到它的美”的心情來畫的,能聽到這些話,說明我的意圖傳達給了大家。
所以我覺得,在畫畫上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保持“想畫一幅什麼樣的畫”的明確意識。
繪畫的技巧多種多樣。例如“強調角色眼神的畫”,或者“突出背景光源投射的部分,重點突出這部分的美感”等等。意圖不同,使用的工具、顏色和筆觸也都不一樣。
因此,請先試著明確地想像一下自己理想的畫的樣子吧。
理想的畫在頭腦中形成了概念以後,只要反复練習,積累經驗,把技術性的東西趕上來就沒有問題了。
記:和大家一起工作的時候,你怎樣傳達自己想表現的東西呢?
新海:動畫這項工作原本就是分工式的,傳達思路的方法在某種程度上已經確定下來了。
首先就是分鏡。我覺得分鏡這東西是很能體現出製作者個性的。有些人畫得很簡略,也有人畫得很細緻。我應該算是畫得細的那一類。
畫本身當然是草稿,但要注上“這裡請美術來做”“這裡請作畫來做”“光從哪個方向,多大強度,投射在哪個地方”這些東西。為了和團隊成員共享這些信息,首先要把自己頭腦中的概念以畫的形式表現出來。這就是動畫製作的第一個步驟。
然後,如果團隊成員拿出來的東西和自己的想法有偏差,就要以“請將這裡改成這樣”的形式表達自己的願望,請對方修正。提出修正指示的時候應該盡可能具體,我總是注意同時用繪畫和語言來做表達。
不過有些時候,雖然拿出來的東西和自己的想法不同,但從結果上來講,對方的思路更好一些,這樣的情況也不少。比起我來,很多團隊成員都擁有更豐富的經驗,他們做出來的東西常常超出我的想像。
《星之聲》從頭到尾是我一個人做的。當然,自己的概念和自己的畫之間不會有齟齬。雖然有“沒法畫得像想的那樣好”的技術上的不成熟,(笑)但那也在事先設想的範圍之內。
可是,整個團隊一起做的時候就不是這樣了。說實話,對於“畫出來的畫和自己的初衷不一樣”這件事,我最初覺得很困惑。但後來,我忽然明白:“啊,其實這樣反而能讓作品整體變得更好。”
因此,最近我開始越來越多地接受團隊成員提出的新建議。
當然,在作品中,我也有“這裡絕對不能讓步”的地方,關於這些地方,只要時間允許,我會不斷提出修改意見,讓完成的東西接近自己的想法。在背景美術方面,有時我也會直接參加製作。
記:新海先生在動畫製作時有什麼特別注重的地方嗎?
新海:動畫製作的每一個步驟當然都很重要,但從個人來講,我個人特別注重“分鏡”,然後就是“攝影”。
一般來講,日本動畫中由分鏡來決定的部分非常大。畫分鏡的時候,我要憑空想像出攝影的鏡頭,就好像真的有電視攝像機在那裡拍一樣。使用多大口徑的鏡頭,距離對像多遠進行拍攝,等等。
然後,角色從A地點走到B地點要花幾秒,要走幾步,這些都要在分鏡中做出指示。而且,它的單位不是秒,而是0.1秒。
將所有這些情報全都壓縮在一起做出來的,就是分鏡。大家都是看著它,在頭腦中構築起畫面的印象,一步一步進行作業的。因此,我覺得分鏡非常重要。
然後,我覺得“攝影”這個環節的重要程度也很高。
“攝影”這個詞是過去用膠片拍動畫的年代留下來的,用現在的電腦用語來說,應該叫“合成”。也就是,將背景畫和角色形象結合在一起的工作。
合成並不只是單純地把要素疊加起來,其過程中需要調整顏色、追加光源等等,逐漸製作出最後的畫面。攝影是將動畫師和背景美術師分別畫出的東西以更美妙的形式結合在一起的,動畫畫面製作的最終工序,因此我非常看重攝影這項工作,對它的要求也很高。
一般來說,動畫製作中會設置攝影總監這個職位,由專門的人來負責,導演很少有直接過問攝影的。
不過,我無論如何也想親自檢查一下攝影的效果,仔細調整每個鏡頭的顏色和光線的細節。因此,直到交片前的最後時刻,我都還和攝影團隊一起待在工作室里幹活。
記:你對聲優的選擇有特別的注意之處嗎?
新海:每部作品所需的配音風格肯定是不同的。
比方說,像《秒速五厘米》那樣的作品,因為沒有太多動畫上的演出,裡面的角色不是“要突出角色性”或者“讓人們覺得可愛”的對象。此時,我要讓觀眾們覺得自己很容易將感情移入這些角色。
因此這時,我就沒有選“聲優”,而是選了語氣聽起來更自然的影視演員。人們在日常生活裡是不會像聲優那樣說話的。
當然,我一點也沒有否定聲優們的演技的意思。聲優們擁有的特殊聲音在和動畫畫面相輔相成,塑造出一個角色的人格方面能發揮出非常強大的力量。
和《秒速五厘米》比起來,最新作《追逐繁星的孩子》裡的角色是更加鮮明的動畫型角色。他們在異世界裡奔跑,大聲哭泣,還要和可怕的敵人戰鬥。
動畫風格的畫面,遠離日常生活的故事,在這種世界觀的作品裡,需要的還是擁有特別聲音的聲優們。“畫”和“聲”,它們組合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角色,作品的概念不同,需要的聲音就不同,要求也不一樣。
因此我覺得,創作者首先明確“要做什麼樣的作品”“要塑造什麼樣的角色”“要追求什麼樣的聲音”是非常重要的。
記:對於觀眾,新海導演有“希望這樣欣賞這部影片”的建議嗎?
新海:“如果能感受到這一點就好了”,像這種理想,也不能說完全沒有。畢竟,這些作品是帶著“希望大家了解某種東西”的心情來做的。
但是,看過作品後,每個人有什麼樣的感想,從中獲取了什麼樣的信息,這是我無法控制的。
我覺得,作品的內容不用說,以什麼樣的形式與作品相遇這一點也很重要。
什麼時候,在什麼樣的心情下,和什麼人一起看的?是一個人看,和友人一起看,還是情侶結伴去看?身體狀況如何?天氣怎樣?現在正面對什麼樣的煩惱?根據這些狀況的不同,就算是同一部作品,產生的感想也會發生很大變化。
拿我自己來說,就算是看同一部作品,可能有的時候非常感動,有的時候則無動於衷。當初覺得“真無聊”的作品,可能幾年後再看就會覺得“這麼有意思”。因此,從我的立場上講,我只能期望每個看過我作品的人都能覺得“這是一次好的相遇”。我只能期盼著,需要這部作品的人能看到它。
我當然希望大家能多看幾次這部作品。如果每次看的時候都能感受到一點新東西,我會覺得非常高興的。
記:《信濃每日新聞》(日本長野縣的地方報紙,這裡指該報社出資在地方電視台播出的同名新聞節目)播出的廣告(一段由新海誠執導的原創電視公益廣告)中的女孩子為什麼哭?
新海:廣告的長度只有15秒,但不表達出想表達的信息是不行的。《信濃每日新聞》播出的那段廣告的主題是“重要的東西,傳達到了”。因此,我設計的故事是:“有一天,父親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到這時,女孩子才終於想將重要的心情傳達給父親。”說不定,這對父女原先關係處得並不好。但是在廣告裡,他們的關係並沒有直接被刻畫出來。最後女孩子雖然說了“謝謝”,但父親並沒有聽到,因為他已經在電車上了。這段情節想表現的就是:“想要傳達”的心情非常重要。所以,女孩騎著自行車追電車這件事本身對於父親來說已經非常重要。交流這種東西經常像這樣,沒辦法百分之百獲得理解,但“希望傳達給對方”的努力是能夠以某種形式讓對方知曉的。這段廣告想表達的就是這層含義。
記:你以後不會再做電子遊戲的片頭動畫了嗎?
新海:開始做一部電影之後,心思就全集中在那上面,很難再同時接手別的工作了。我不是那種腦子好使到能“一心二用”的人……不過,簡短的影像做起來非常有趣,如果有恰當的時機,我也想再做做試試。
“我覺得,動畫就像片創可貼”
新海:我經常接到各種商談的郵件,發信人有十幾歲的,二十幾歲的,甚至三十幾歲的。在學校過得不好,考試不順利,或者找工作不順利等等。那是大家自己的煩惱,所以我給不出太好的建議。
不過我覺得,動畫這種虛構的東西有在現實中不順利的時候多少幫人們一把的力量。把它像創可貼那樣貼在受傷的地方,傷口會好得稍微快一點。創可貼用過之後,是要撕下來扔掉的。我覺得,動畫也成為像這樣的東西就行了。
在覺得痛苦的時候,希望看到某些東西的時候找來看看。如果心情得到了慰藉,在成為大人以後,把動畫忘掉就好了。
虛構有能稍微幫到人們的力量,因此我覺得它並不是壞東西。什麼時候忘掉它都沒有關係,在必要的時候看一看想看的作品,從中產生一些想法,這樣就足夠了。
文章轉自 http://i.mtime.com/donghuayingping/blog/7495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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